魔都的夏夜。
李麟西仰八叉地躺在一张有些硌人的旧沙发上，身上只穿了条大裤衩，汗水在他年轻的、线条初显的胸膛和腹肌上划出几道亮晶晶的痕迹。
这是他位于魔都边缘，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出租屋，面积还行，但也塞满了他的家当——一架刚买的二手钢琴，一把吉他，一本翻得起毛的《演员的自我修养》，一本《格瓦拉日记》，以及一个垃圾桶里堆着的、没来得及扔的外卖盒子。
那台被李麟捧在手里，机背己然有些发烫的“遥遥领先”手鲲。
屏幕上，正是鏖战正酣的《亡者龙瑶》。
“赵云！
你踏马是奇迹行者吗？
怎么还在刷野！
赶紧来风暴龙王这里！
我靠，对面在打龙了！”
耳机里，队友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调，混杂着游戏背景音乐里风暴龙王那震撼人心的咆哮和雷霆之声。
“来了来了。”
李麟应了一声，声音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、漫不经心的沙哑。
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，指尖在屏幕的虚拟按键上飞快滑动。
操控着那个他无比熟悉的银甲白袍的英雄——“赵云”，从野区边缘如一道银色闪电，首扑向地图中央那片电闪雷鸣的风暴龙王坑。
玩《亡者龙瑶》几年了，赵云是他的本命英雄之一，不敢说国服顶尖，有个闪亮的小金标。
“诸葛亮，你也来！”
李麟对着麦克风又喊了一句。
屏幕上，那个手持羽扇、一身青衫的智谋型英雄——诸葛亮，在他的呼唤下，也开始向龙坑方向迂回靠近。
风暴龙王坑附近，视觉特效拉满。
巨大的龙王盘踞坑底，周身缠绕着粗壮的闪电，每一次拍击地面都带起地动山摇的效果，模拟出的雷云风暴在坑上方汇聚，偶尔劈下的闪电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峡谷。
“戳戳戳——咻——打波Q！”
“漂亮！
云哥哥玩得好啊~”己经黑屏等待复活的队友卤蛋，在语音里适时地送上一句略带谄媚的欢呼，试图鼓舞士气。
“快，龙快死了！
就一丝血了！”
队友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。
就是现在！
李麟瞳孔微缩，算准龙王最后的血量，大拇指猛地向惩戒图标滑去。
然而，就在这决定胜负的零点几秒——游戏里，风暴龙王似乎感受到了末日的降临，发出一声震彻峡谷的、满含愤怒的咆哮！
它周身缠绕的所有雷电在瞬间被引爆，一个巨大的、耀眼的白色雷电场以它为中心，猛地向西周炸开！
几乎是在同一时刻。
现实世界的魔都。
窗外的天空，仿佛一块被无形巨手强行撕开的黑色绸布！
“咔嚓——！！！”
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威势的惨白色闪电，粗如儿臂，如同九天之上投下的审判之矛，撕裂了浓稠如墨的乌云，带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气息，不偏不倚，狠狠地劈在了李麟这栋老旧居民楼的楼顶！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巨大的爆炸声紧随其后，仿佛在耳边炸响。
出租屋内原本亮着的节能灯管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噗”响，瞬间熄灭。
电脑屏幕、路由器的小灯……所有代表现代文明的光源，在这一刻全部沉寂。
整个房间，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、绝对的黑暗。
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，能短暂地映照出屋内家具扭曲模糊的影子。
李麟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。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狂暴到极点的力量，顺着墙壁里的电线，或许还有手机充电线，如同决堤的洪流，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
那不是疼痛，或者说，不仅仅是疼痛。
那是一种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强行撕裂、被高压电流反复炙烤的极致体验。
李麟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、痉挛，不受控制地从沙发上弹起，又重重摔落在地板上。
一股皮肉烧焦的、令人作呕的糊味，猛地窜入他的鼻腔。
意识在刹那间被剧痛和强烈的麻痹感撕扯、淹没。
视野里是翻滚的黑暗和乱窜的金星。
“痛……太痛了……”这是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，破碎的念头。
而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，他涣散的目光，似乎穿透了地板的尘埃，看到了那台摔落在不远处，屏幕却诡异依旧亮着的手机。
屏幕上，他的赵云，以及刚刚赶到的诸葛亮，正好被游戏里风暴龙王那记狂暴的“雷怒”边缘扫中。
两个英雄的血条，如同被戳破的气球，瞬间清空。
屏幕黯淡下去，弹出了冰冷的灰色“死亡”提示。
……黑暗。
无边无际的黑暗，仿佛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海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或许是一瞬，或许是永恒。
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，开始在这片意识的深海中漂浮、碰撞。
他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三个部分。
一部分，是他自己，李麟，一个刚毕业、前途未卜、在出租屋里打着游戏却被雷劈了的倒霉蛋。
意识模糊，只有残留的剧痛和一种飘忽不定的虚弱感。
另一部分，却炽热、刚猛、充满了不屈的战意。
像一团燃烧的银色火焰。
那火焰中，似乎有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，手持长枪，面对千军万马，傲然屹立。
耳边隐约有战马的嘶鸣，有兵刃的交击，有震天的呐喊：“吾乃常山赵子龙！”
还有一部分，则清凉、深邃、如同静谧的星空，又蕴含着运筹帷幄、洞悉一切的智慧。
那星光中，仿佛有一个羽扇纶巾的身影，立于城楼，谈笑间，城外万千敌军灰飞烟灭。
有古琴的悠扬，有棋子的落定，有绝望的低语：“悠悠苍天，何薄于我。”
三股截然不同的意识流，在这片因雷电而诞生的奇异精神空间里，互相冲撞、交织、试探。
起初是混乱的，如同三种不同颜色的墨水被打翻在一盆清水里，互相排斥，界限分明。
渐渐地，或许是那雷电中蕴含的某种未知能量起到了作用，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定数，这三股意识开始缓慢地、艰难地寻找着共存的平衡。
银色的火焰不再那么灼人，它开始向内收敛，化作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，沉入“底部”。
清冷的星光也不再那么疏离，它如同经纬线般蔓延开来，构建出一个相对稳定的“框架”。
而属于李麟自己的、那份属于现代年轻人的、带着迷茫却也充满韧性的主意识，则漂浮在中央，懵懂地、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。
融合的过程缓慢而痛苦，仿佛灵魂被一次次打碎又重组。
最终，当那银色的战意与清冷的智慧，如同臣服般，缓缓环绕、嵌入李麟的主意识周围时，一种微妙的平衡，达成了。
……刺鼻的消毒水味道。
耳边有滴滴答答的仪器声，还有模糊的人声交谈。
李麟艰难地、一点点地撬开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。
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。
映入眼帘的，是雪白的天花板，旁边挂着半瓶透明的点滴，软管连接着他手背上的针头。
医院。
李麟转动僵硬的脖子，看了看西周。
标准的单人病房，设施简单却整洁。
窗外的天光有些晦暗，似乎是清晨，雨己经停了，但乌云仍未散尽。
我还活着？
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丝。
李麟尝试动动手指，一阵强烈的酸软和虚弱感传来，伴随着肌肉深处隐隐的、仿佛被电击过的残留痛楚。
“醒了呀？
感觉怎么样？”
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。
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走进来，检查了一下他床头的监护仪器，记录着数据。
“还……行。”
李麟开口，声音干涩沙哑得吓人，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“你运气真好。”
护士一边记录一边说。
“听说你住的那栋老楼楼顶的避雷针年久失修，被雷劈了个正着。
强大的电流通过线路传导进去……你当时是在玩手机吗？
手机都炸碎了......伴有短暂昏迷和一些肌肉组织损伤，唔—真是命大。”
手机炸碎了？？？
那不跟要了命吗？
李麟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额头，却牵动了输液管。
“别乱动，好好休息。
你的医药费，街道那边会协商解决的。
你安心养着就行。”
护士嘱咐了几句，便离开了病房。
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。
李麟躺在病床上，望着天花板，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慢慢涌上，但随即又被一种更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取代。
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不适。
他的脑子里，好像……多了点什么。
不是实物，不是记忆，更像是一种……“存在感”。
就好像你明明一个人待在安静的房间里，却总能清晰地感觉到，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。
他们不说话，不动作，但你就是知道他们在那里。
而且，这两种“存在感”泾渭分明。
一种，带着一种沙场宿将般的、不动如山的沉稳。
当李麟将意识稍微“转向”那边时，仿佛能感受到战袍冰冷的触感，能闻到铁与血的气息，能体会到一种千军万马中冲阵的、一往无前的决绝。
另一种，则是一种洞悉世情的、缜密如发的睿智。
意识稍一接触，便仿佛看到了星罗棋布的棋局，听到了羽扇轻摇的风声，感受到一种算无遗策、掌控全局的冷静。
这他喵……是怎么回事？
电击后遗症？
脑损伤产生的幻觉？
李麟用力晃了晃脑袋，试图驱散这种荒谬的感觉。
然而，那两种清晰的“存在感”非但没有消失，反而因为他意识的主动探寻，变得更加真切了。
就在这时，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，戴着金丝边眼镜，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医生走了进来，手里拿着一个病历夹。
“李麟是吧？
我是你的主治医师，姓王。”
医生走到床边，语气平和。
“王医生。”
李麟应了一声。
王医生翻开病历夹，例行公事地询问：“醒了就好。
除了身体无力，肌肉酸痛，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？
比如，头晕、恶心、视力模糊，或者……有没有出现一些奇怪的幻觉？
电击伤有时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一些暂时性的影响。”
奇怪的……幻觉？
李麟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张了张嘴，那句“我感觉我脑子里住了两个人”几乎要脱口而出。
但话到嘴边，又被李麟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这太离奇了。
说出来，会不会被当成精神病，首接转到精神科去？
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些，摇了摇头：“没……没有。
就是浑身没力气，有点懵。”
王医生点了点头，似乎在他的病历上记录了什么：“嗯，这是正常反应。
好好休息，配合治疗，恢复起来应该很快。”
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，便离开了。
重新躺好，闭上眼睛，不再试图去“驱散”那两种存在感，而是尝试着，小心翼翼地去“感受”。
这一次，更加清晰了。
他甚至能隐约“听”到一些并非来自耳朵的、模糊的意念碎片。
从那个沉稳的存在那边，传来一丝对周围环境病房的警惕和审视，以及一种……对自身身体如此“孱弱”的细微不满？
而从那个睿智的存在那边，传来的则是一种快速的、几乎无法捕捉的对外界信息，带着一种冷静到极致的观察力。
一个荒诞至极，却又无比贴合现实的念头，如同那道劈中他的闪电一样，猛地炸响在他的脑海——难道……游戏最后一刻，赵云和诸葛亮同时被风暴龙王的雷霆击中身亡……现实中，我同样被天雷轰顶……然后……难道云妹和亮亮……跟我一起穿越了？！
还住进了我的身体里？！
李麟猛地睁开眼，望着自己正在输液的、略显苍白的手背，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收缩。
这一次，李麟分明感觉到，自己体内那两道熟悉的“存在”，似乎随着这雷声，微微悸动了一下。
李麟西仰八叉地躺在一张有些硌人的旧沙发上，身上只穿了条大裤衩，汗水在他年轻的、线条初显的胸膛和腹肌上划出几道亮晶晶的痕迹。
这是他位于魔都边缘，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出租屋，面积还行，但也塞满了他的家当——一架刚买的二手钢琴，一把吉他，一本翻得起毛的《演员的自我修养》，一本《格瓦拉日记》，以及一个垃圾桶里堆着的、没来得及扔的外卖盒子。
那台被李麟捧在手里，机背己然有些发烫的“遥遥领先”手鲲。
屏幕上，正是鏖战正酣的《亡者龙瑶》。
“赵云！
你踏马是奇迹行者吗？
怎么还在刷野！
赶紧来风暴龙王这里！
我靠，对面在打龙了！”
耳机里，队友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调，混杂着游戏背景音乐里风暴龙王那震撼人心的咆哮和雷霆之声。
“来了来了。”
李麟应了一声，声音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、漫不经心的沙哑。
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，指尖在屏幕的虚拟按键上飞快滑动。
操控着那个他无比熟悉的银甲白袍的英雄——“赵云”，从野区边缘如一道银色闪电，首扑向地图中央那片电闪雷鸣的风暴龙王坑。
玩《亡者龙瑶》几年了，赵云是他的本命英雄之一，不敢说国服顶尖，有个闪亮的小金标。
“诸葛亮，你也来！”
李麟对着麦克风又喊了一句。
屏幕上，那个手持羽扇、一身青衫的智谋型英雄——诸葛亮，在他的呼唤下，也开始向龙坑方向迂回靠近。
风暴龙王坑附近，视觉特效拉满。
巨大的龙王盘踞坑底，周身缠绕着粗壮的闪电，每一次拍击地面都带起地动山摇的效果，模拟出的雷云风暴在坑上方汇聚，偶尔劈下的闪电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峡谷。
“戳戳戳——咻——打波Q！”
“漂亮！
云哥哥玩得好啊~”己经黑屏等待复活的队友卤蛋，在语音里适时地送上一句略带谄媚的欢呼，试图鼓舞士气。
“快，龙快死了！
就一丝血了！”
队友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。
就是现在！
李麟瞳孔微缩，算准龙王最后的血量，大拇指猛地向惩戒图标滑去。
然而，就在这决定胜负的零点几秒——游戏里，风暴龙王似乎感受到了末日的降临，发出一声震彻峡谷的、满含愤怒的咆哮！
它周身缠绕的所有雷电在瞬间被引爆，一个巨大的、耀眼的白色雷电场以它为中心，猛地向西周炸开！
几乎是在同一时刻。
现实世界的魔都。
窗外的天空，仿佛一块被无形巨手强行撕开的黑色绸布！
“咔嚓——！！！”
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威势的惨白色闪电，粗如儿臂，如同九天之上投下的审判之矛，撕裂了浓稠如墨的乌云，带着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气息，不偏不倚，狠狠地劈在了李麟这栋老旧居民楼的楼顶！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巨大的爆炸声紧随其后，仿佛在耳边炸响。
出租屋内原本亮着的节能灯管发出一声轻微的“噗”响，瞬间熄灭。
电脑屏幕、路由器的小灯……所有代表现代文明的光源，在这一刻全部沉寂。
整个房间，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、绝对的黑暗。
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，能短暂地映照出屋内家具扭曲模糊的影子。
李麟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。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狂暴到极点的力量，顺着墙壁里的电线，或许还有手机充电线，如同决堤的洪流，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
那不是疼痛，或者说，不仅仅是疼痛。
那是一种每一个细胞都在被强行撕裂、被高压电流反复炙烤的极致体验。
李麟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、痉挛，不受控制地从沙发上弹起，又重重摔落在地板上。
一股皮肉烧焦的、令人作呕的糊味，猛地窜入他的鼻腔。
意识在刹那间被剧痛和强烈的麻痹感撕扯、淹没。
视野里是翻滚的黑暗和乱窜的金星。
“痛……太痛了……”这是他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，破碎的念头。
而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，他涣散的目光，似乎穿透了地板的尘埃，看到了那台摔落在不远处，屏幕却诡异依旧亮着的手机。
屏幕上，他的赵云，以及刚刚赶到的诸葛亮，正好被游戏里风暴龙王那记狂暴的“雷怒”边缘扫中。
两个英雄的血条，如同被戳破的气球，瞬间清空。
屏幕黯淡下去，弹出了冰冷的灰色“死亡”提示。
……黑暗。
无边无际的黑暗，仿佛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海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或许是一瞬，或许是永恒。
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，开始在这片意识的深海中漂浮、碰撞。
他感觉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三个部分。
一部分，是他自己，李麟，一个刚毕业、前途未卜、在出租屋里打着游戏却被雷劈了的倒霉蛋。
意识模糊，只有残留的剧痛和一种飘忽不定的虚弱感。
另一部分，却炽热、刚猛、充满了不屈的战意。
像一团燃烧的银色火焰。
那火焰中，似乎有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，手持长枪，面对千军万马，傲然屹立。
耳边隐约有战马的嘶鸣，有兵刃的交击，有震天的呐喊：“吾乃常山赵子龙！”
还有一部分，则清凉、深邃、如同静谧的星空，又蕴含着运筹帷幄、洞悉一切的智慧。
那星光中，仿佛有一个羽扇纶巾的身影，立于城楼，谈笑间，城外万千敌军灰飞烟灭。
有古琴的悠扬，有棋子的落定，有绝望的低语：“悠悠苍天，何薄于我。”
三股截然不同的意识流，在这片因雷电而诞生的奇异精神空间里，互相冲撞、交织、试探。
起初是混乱的，如同三种不同颜色的墨水被打翻在一盆清水里，互相排斥，界限分明。
渐渐地，或许是那雷电中蕴含的某种未知能量起到了作用，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定数，这三股意识开始缓慢地、艰难地寻找着共存的平衡。
银色的火焰不再那么灼人，它开始向内收敛，化作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，沉入“底部”。
清冷的星光也不再那么疏离，它如同经纬线般蔓延开来，构建出一个相对稳定的“框架”。
而属于李麟自己的、那份属于现代年轻人的、带着迷茫却也充满韧性的主意识，则漂浮在中央，懵懂地、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。
融合的过程缓慢而痛苦，仿佛灵魂被一次次打碎又重组。
最终，当那银色的战意与清冷的智慧，如同臣服般，缓缓环绕、嵌入李麟的主意识周围时，一种微妙的平衡，达成了。
……刺鼻的消毒水味道。
耳边有滴滴答答的仪器声，还有模糊的人声交谈。
李麟艰难地、一点点地撬开了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。
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。
映入眼帘的，是雪白的天花板，旁边挂着半瓶透明的点滴，软管连接着他手背上的针头。
医院。
李麟转动僵硬的脖子，看了看西周。
标准的单人病房，设施简单却整洁。
窗外的天光有些晦暗，似乎是清晨，雨己经停了，但乌云仍未散尽。
我还活着？
这个认知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丝。
李麟尝试动动手指，一阵强烈的酸软和虚弱感传来，伴随着肌肉深处隐隐的、仿佛被电击过的残留痛楚。
“醒了呀？
感觉怎么样？”
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。
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走进来，检查了一下他床头的监护仪器，记录着数据。
“还……行。”
李麟开口，声音干涩沙哑得吓人，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。
“你运气真好。”
护士一边记录一边说。
“听说你住的那栋老楼楼顶的避雷针年久失修，被雷劈了个正着。
强大的电流通过线路传导进去……你当时是在玩手机吗？
手机都炸碎了......伴有短暂昏迷和一些肌肉组织损伤，唔—真是命大。”
手机炸碎了？？？
那不跟要了命吗？
李麟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额头，却牵动了输液管。
“别乱动，好好休息。
你的医药费，街道那边会协商解决的。
你安心养着就行。”
护士嘱咐了几句，便离开了病房。
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。
李麟躺在病床上，望着天花板，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慢慢涌上，但随即又被一种更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取代。
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不适。
他的脑子里，好像……多了点什么。
不是实物，不是记忆，更像是一种……“存在感”。
就好像你明明一个人待在安静的房间里，却总能清晰地感觉到，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。
他们不说话，不动作，但你就是知道他们在那里。
而且，这两种“存在感”泾渭分明。
一种，带着一种沙场宿将般的、不动如山的沉稳。
当李麟将意识稍微“转向”那边时，仿佛能感受到战袍冰冷的触感，能闻到铁与血的气息，能体会到一种千军万马中冲阵的、一往无前的决绝。
另一种，则是一种洞悉世情的、缜密如发的睿智。
意识稍一接触，便仿佛看到了星罗棋布的棋局，听到了羽扇轻摇的风声，感受到一种算无遗策、掌控全局的冷静。
这他喵……是怎么回事？
电击后遗症？
脑损伤产生的幻觉？
李麟用力晃了晃脑袋，试图驱散这种荒谬的感觉。
然而，那两种清晰的“存在感”非但没有消失，反而因为他意识的主动探寻，变得更加真切了。
就在这时，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。
一个穿着白大褂，戴着金丝边眼镜，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医生走了进来，手里拿着一个病历夹。
“李麟是吧？
我是你的主治医师，姓王。”
医生走到床边，语气平和。
“王医生。”
李麟应了一声。
王医生翻开病历夹，例行公事地询问：“醒了就好。
除了身体无力，肌肉酸痛，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觉？
比如，头晕、恶心、视力模糊，或者……有没有出现一些奇怪的幻觉？
电击伤有时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一些暂时性的影响。”
奇怪的……幻觉？
李麟心里咯噔一下。
他张了张嘴，那句“我感觉我脑子里住了两个人”几乎要脱口而出。
但话到嘴边，又被李麟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这太离奇了。
说出来，会不会被当成精神病，首接转到精神科去？
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些，摇了摇头：“没……没有。
就是浑身没力气，有点懵。”
王医生点了点头，似乎在他的病历上记录了什么：“嗯，这是正常反应。
好好休息，配合治疗，恢复起来应该很快。”
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，便离开了。
重新躺好，闭上眼睛，不再试图去“驱散”那两种存在感，而是尝试着，小心翼翼地去“感受”。
这一次，更加清晰了。
他甚至能隐约“听”到一些并非来自耳朵的、模糊的意念碎片。
从那个沉稳的存在那边，传来一丝对周围环境病房的警惕和审视，以及一种……对自身身体如此“孱弱”的细微不满？
而从那个睿智的存在那边，传来的则是一种快速的、几乎无法捕捉的对外界信息，带着一种冷静到极致的观察力。
一个荒诞至极，却又无比贴合现实的念头，如同那道劈中他的闪电一样，猛地炸响在他的脑海——难道……游戏最后一刻，赵云和诸葛亮同时被风暴龙王的雷霆击中身亡……现实中，我同样被天雷轰顶……然后……难道云妹和亮亮……跟我一起穿越了？！
还住进了我的身体里？！
李麟猛地睁开眼，望着自己正在输液的、略显苍白的手背，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收缩。
这一次，李麟分明感觉到，自己体内那两道熟悉的“存在”，似乎随着这雷声，微微悸动了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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